长江救援志愿队队员讲述生死救援

汉阳门水域，队员张锡华8月份曾在这里救起一个差点被卷入船底的女子 记者 胡冬冬 摄

　　追游200米将女子从趸船底拖出 “江中救人 比追堵凶徒还惊险”
　　被救者：外地来汉务工女子
　　救援者：张锡华，60 岁
　　救援地点：武昌汉阳门水域
　　皮肤黝黑，身材瘦小，武昌汉阳门大江浩淼，外号“瘦子张”的张锡华站在江边，并不显眼。 然而，谈起这位60 岁的长江救援志愿队队员，队友们都竖大拇指。
　　今年 8 月下旬， 他孤身追游 200米，硬是将一名被吸入趸船下的女子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。 这次救援，被同伴公认“史上最惊险”。
　　距趸船2米处拉住女子游泳圈
　　那天傍晚，在武昌积玉桥街尚隆苑小区当保安的张锡华下班后，骑车来到汉阳门值守。
　　张锡华一边脱衣裤， 一边扫视江面。 距岸边50米外，一个20多岁的女子引起他的注意： 背上绑着一个橡皮游泳圈，双手毫无节奏地在江面打水，
　　想往上游的岸边游， 却不断被汹涌的江水往下游冲。 下游约 20 米处，一艘趸船底部大口大口地“吞”进江水。
　　“这个女孩明显不会游泳”，张锡华立即下水拦截。 幸运的是，女子躲过了第一艘趸船，随着江水继续向下游漂去。 张锡华在她身后奋力追赶百余米。 距女子仅约 20 米时，令他担心的一幕发生了：女子被急流冲向第二艘趸船。
　　“别慌，快把游泳圈抱紧”，张锡华甩开双臂，全力冲刺，终于在距趸船船底 2 米处拉住了女子的游泳圈。
　　连抓2根锚链将女子从船底拖出
　　危险正在逼近。 江水啪啪地拍在身上，回游不可能。 一瞬间，张锡华盯住了横在趸船前 1 米处的手腕粗的锚链。“抓住锚链，就暂时脱险，抓不住……”张锡华停下打水动作，蓄力，顺水而下，瞅准锚链，伸手一抓，成功！
　　女子双手死死抱住游泳圈， 肩部以下已被吸入船底，吓得脸色惨白。顺着锚链， 他将女子一点点从船底往岸边拖。 才拖出 1 米，锚链沉入水下，两人仍未摆脱趸船。头顶半米处，另一根锚链让张锡华看见了希望： 抓住这根锚链，便可脱险。
　　张锡华稍稍蓄力，全力跃起，却没能抓住。两人陡然随江水往下一漂，女孩身体又陷入趸船的“大嘴”，仅剩面部露出水面。危急时刻，张锡华一把抓住水下那根锚链，再次全力将女孩往外拉。抓着这根锚链足足休息了1分钟， 张锡华盯着头顶上那根再次跃起，抓住了！
　　上岸后，女子惊魂未定地说，自己从外地来汉打工， 之前只在老家的池塘游过泳。
　　“连追杀人犯都没这么惊险”
　　“回想我所有的救人经历，这一次是最危险的”，张锡华说的“所有”，除了冬泳16年来近10次水上救援外，还包括一次陆上抓捕。2010年3月17日，江汉区民权街严家社区内，两男子持刀杀人后分头逃跑，在该社区担任治安协管员的张锡华一路追踪2公里，在多名市民协助下，将其中一名凶徒堵在出租车内。 经媒体报道后，引发轰动。
　　“这次江中救人比那次追堵杀人犯还惊险”，他笑言，抓杀人犯，有其他市民协助，这一次，自己在江中却只能单打独斗，每次想起都会直冒冷汗。
　　张锡华透露说， 自己在平湖门冬泳队， 夏季却只在汉阳门下水，“这里游泳的人多，需要帮助的人也多”

　　最忙下午：3次下水救起4人 “遇到紧急情况顾不得救生器材”
　　被救者：2 女 2 男
　　救援者：龙江，46 岁
　　救援地点：武昌大堤口水域
　　3 次下水，救起 4 人，回想今年 8 月底值守的一个“繁忙”下午，志愿队队员龙江笑着说：“有两次下水没带救生器材，违反了救生常识，对不起培训老师。 ”
　　当天的救援远不像龙江说的这么轻松： 一名落水者曾将他腰间死死抱住，险些双双沉入江底。
　　武昌大堤口，堤岸斜坡绵延数公里，每到水位多变的夏季，斜坡上长满青苔，游人稍不留意，便会滑入江中。
　　今年 8 月底的那天下午， 龙江正在岸边值守，10 余米外，3 名少女嬉闹着走到江边。“小心点，有青苔”，龙江起身提醒，话才说出一半，一名少女就踩中湿滑的青苔，落入江中。 两名同伴惊声尖叫，退出好几步。身旁没有游泳圈，眼见少女在江面挣扎，龙江跳下水游到少女身边。“抓住我的肩膀，别慌”，龙江瞬间将少女拖带上岸。
　　“救命啊！”仅过了半个小时，江边再出险情。一对情侣在岸边散步， 女孩跌入江中，“旱鸭子”男孩不知所措。这一次，龙江带着漂流袋下水，把女孩拖上岸。
　　连救2人，龙江正在岸边歇口气，没想到，身旁再次传出“救命”声。 原来，一名男子牵着一个5岁左右的男童在岸边散步，男童贪玩不慎落水。 男子不会游泳，伸手拉拽，也滑入水中。 此时，漂流袋被队友借走，龙江顾不得那多，朝挣扎中的父子游去。
　　来到两人身边， 龙江先将男童托出水面，递给岸边赶来支援的队友。“我游到大人旁边，他已经在往下沉了。 ”龙江想绕到男子身后，没想到，男子挣扎中右手一把抱住了他的腰，两人同时往下沉。“当时我呛了几口水， 差点昏厥过去”，幸好，队长张建民等人及时赶到，将男子紧拽的双手掰开，这才化险为夷。
　　46 岁的龙江是名内退职工， 冬泳已超过 5年。 说到那天的 3 次救援，多次接受救生培训的他有些不好意思，“平时老跟队友探讨救生技巧，但遇到紧急情况，还是没带上救生器材，违反了救生常识。 ”

汉口江滩，队员潘汉明讲述曾在此救了一个高中生 记者 胡冬冬 摄

　　拉回一名1米85高中生 “看清他的身材，心里有点发毛”
　　被救者：一名刚结束高考的学生
　　救援者：潘汉明，52 岁
　　救援地点：汉口合作路水域
　　去年 8 月的一个下午，52 岁的志愿队队员潘汉明换好泳装，沿着亲水平台从黎黄陂路往天津路方向走，打算从天津路江边下水，顺流游到一元路。 4时许，他刚走到合作路江边，突然有人大喊：“江里有人溺水！ ”20 多米外的江面上，只能看见一个男子的黑发在水面上浮沉。潘汉明丢下漂流袋，跳下水就冲着溺水男子游过去。
　　来到溺水男子身边， 潘师傅这才看分明，“这男孩至少 1 米 85，身体很壮实”。 男孩的手在水里无意识地挥动， 没有任何救生设备的潘师傅心里有点发毛。“虽然以前当过游泳池救生员，可我从来没在江里徒手救过人”，潘师傅身高 1 米 7，熟悉水情的他知道，不远处就有一个深坎，如果对方滑进去，就不得了。
　　他小心避开男孩挥动着的长胳膊， 游到他身后，一把拉起后衣领，双腿赶紧踩水，冲着眼前的后脑勺急喊：“你莫翻身！ ”男孩感觉到衣服被人拽住，想要回头，手也向后伸了过来。 潘师傅心里一紧，猛推一下男孩后背，“莫翻身！ ”
　　男孩恢复了些意识， 顺着他的话乖乖背对着，潘师傅便拉住他衣领，游了几个蛙泳动作。拉着这么个大个子着实费力，潘师傅翻身仰泳，紧拽着男孩衣领。 他一下一下，使劲蹬腿踩水，20 多米的距离，快 10 分钟才到岸。
　　岸上的人帮忙把男孩拖上亲水平台， 潘师傅起水后斜靠着台阶坐下，双腿酸软。 身后市民在说， 男孩放了手机、70 元现金和一封遗书在岸边台阶上便走下水，遗书上写着高考没考好，对不起父母。 足足歇了半小时，潘师傅才恢复了些力气，其间民警接走男孩，他都无力回头细看。
　　终于站起来后，他拿起漂流袋，慢慢往上游天津路方向走，越走越后怕，“当时不知道他个子那么大，如果他当时在水里抱住我，我肯定完了”。
　　后怕归后怕，当有人问他还救不救人时，他的眼里满是诚恳，“不救心里过不去”

　　救轻生女子遇上回流 “她还活着我就不能松手”
　　被救者：一名 30 岁左右女子
　　救援者：蔡崇轩，61 岁
　　救援地点：长江二桥桥下
　　去年秋天的一个上午，61 岁的志愿队队员蔡崇轩游到长江二桥汉口岸边桥墩旁，五六米外突然一声巨响，两个塑料袋浮上水面，依稀是些衣物和生活用品。还没看真切， 一个黑影从桥面上直直落下，水花溅起几米高。 5 秒后，一个女子的头浮在 5 米外的水面，双手不时挥动。
　　蔡师傅不是第一次见人跳桥， 但这次离得近， 连女子苍白的脸色和迷离的眼神都看得清清楚楚。 微微摇动的手就在眼前，他顾不上周围没有队友，腿下一蹬，朝着女子就游了过去。
　　这名 30 岁左右的女子已经摔得晕晕乎乎，蔡师傅到了身旁也毫无察觉。只带着漂流袋下水的蔡师傅本想让女子拉住漂流袋的绳子，可见她这样，只好将女子先扔下的两包塑料袋塞在她身下，用袋子的浮力将女子稍稍上托， 然后绕其后方，抄起女子腋窝慢慢往下游岸边游。
　　拖着女子游了 10 米，突然，一股转向的回流把二人往上游顶， 蔡师傅差点脱手。“我还算冷静，也幸亏她没什么意识”，想起当时的情景，蔡师傅说话声都大了点，“两个人被往回推了好几米，我也不用力， 顺着这股水流， 但还是拉着她，没松手”。大概有半分钟，两人被冲到桥墩侧面，水流慢慢缓下来。
　　“当时力气也快用完了”，蔡师傅一抬头，30 米外有条渔船，他赶紧大喊。 船很快靠过来，船上几人帮着拉，蔡师傅在水下托，女子被拉到船上。
　　“在送女子去巡防检查站的路上，我坐在船上，两个手一直抖”，“要是没遇上那条渔船，我可能没力气游回岸边”。
　　谈到那天的危险，蔡师傅也颇豁达：“不要问我如果真没力气了脱手怎么办，看她还活着我就不能松手。 ”